內蒙古通遼市青格洱新能源有限公司光伏區。 白敖敏攝(中經視覺)
包頭晶澳太陽能科技有限公司的晶硅生產線。吳 杰攝
內蒙古是國家重要能源和戰略資源基地。多年來,內蒙古能源經濟多項指標穩居全國首位:年發電總量全國第一,新能源年發電量全國第一,風電裝機全國第一,外送煤炭全國第一,外送電量全國第一,外送電能力全國第一……
今天,118萬平方公里的內蒙古大地上,成片的光伏板、成排的大風車、成網的輸電線、成建制的現代化制氫站、成規模的智能煤化工園區,星羅棋布,橫亙東西,蔚為壯觀。草原上的風與光被現代能量單位“千瓦、兆瓦、吉瓦”重新衡量,奮發向前的蒙古馬精神激勵著草原兒女創新進取,跨越趕超。
2018年3月5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參加十三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內蒙古代表團審議時指出,要把現代能源經濟這篇文章做好,緊跟世界能源技術革命新趨勢,延長產業鏈條,提高能源資源綜合利用效率。今年6月8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內蒙古考察時再次強調,“要發揮好能源產業優勢,把現代能源經濟這篇文章做好”。
牢記總書記的殷殷囑托,內蒙古廣大干部群眾積極投入到做好現代能源經濟文章的趕考征程中。
一騎絕塵:
再造一個“工業內蒙古”
前3季度,內蒙古地區生產總值完成16882億元,同比增長7.2%,增速在生產總值過萬億元的省份中排名第一。
工業投資是拉動內蒙古經濟增長的重要動力。前3季度內蒙古工業固定資產投資同比增長47.5%,高于全國平均水平38.5個百分點。而且,這還是建立在2022年工業投資增速44.6%的高位基礎上。
蹄疾步穩,新能源產業居功至偉。
前3季度,內蒙古新能源產業投資同比增長91.9%,拉動全部投資增長19.2個百分點。其中,風力發電項目投資同比增長39.6%,太陽能發電項目投資增長1.2倍。
土膏欲動雨頻催,萬草千花一餉開。
令人振奮的是,內蒙古的投資大潮中,民營企業唱了主角。前3季度,內蒙古民間投資同比增長16.3%。上半年民營企業更是貢獻了半數的全區固定資產投資額,民間制造業投資占同期全區制造業投資的78.1%。
內蒙古新能源領域發生了什么深刻變化?我們在遼闊的北疆大地尋找答案。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汽車行駛在通遼市科爾沁左翼中旗珠日河牧場的公路上,北朝民歌吟唱的畫面在窗前一幀幀劃過,牧場遠方成排的風機為草原勾勒出現代的天際線。
這是國家第一批風光大基地重點項目——通遼市青格洱新能源有限公司100萬千瓦風電外送項目所在地。公司總經理王樹清介紹,項目由珠日河風電場(50萬千瓦)和扎魯特旗道老杜風電場(50萬千瓦)組成,規劃安裝216臺風機,項目建成后年上網電量約為30億千瓦時,通過扎魯特—青州特高壓輸電通道外送山東電網消納。
現代能源技術的發展讓古老的草原煥發新顏,也讓傳統的煤礦變了模樣。
在錫林郭勒盟國家能源集團勝利能源公司的露天礦場,汽車盤旋而上到達一處特殊的觀景臺,看到的風景不是大漠長河,而是排土場上的“太陽陣”。數十萬塊光伏組件鋪就成一片藍色的海洋,在太陽照射下熠熠生輝。
公司規劃發展部主任韓力告訴記者,這是我國單體裝機規模最大的露天礦排土場光儲電站——勝利能源露天排土場150兆瓦光伏項目,光打樁就打了13.8萬根,鋪設電纜長度達175公里。今年8月份項目實現全容量并網發電,預計每年上網綠電可達2.24億千瓦時,可供超20萬戶家庭一年用電。
風光無限,動能澎湃。
在呼和浩特賽罕區中環產業園,內蒙古中環晶體材料有限公司五期項目的生產車間內,一排排單晶爐整齊排列,提拉裝置不停旋轉。伴隨著爐中的顆粒硅料在坩堝中受熱融化,籽晶頭將會伸入液面,通過熔接、引晶等工藝“生長”成單晶硅棒,硅棒再經過切方和切片等工序后成為光伏組件。2009年產業園從零起步,到2013年產值突破10億元,2022年產值達到585億元,實現了驚人的“三級跳”。
“三級跳”的密碼就寫在中環產業園的展廳里。電價優勢:光伏材料上下游電價分別為每千瓦時0.34元、0.29元,分別配置42%、58%的綠電用電比例;減稅降費:園區累計減稅降費4.2億元;資金支持:各類補貼累計支持約14億元,科技項目研發資金支持1億元;引才育才:為園區人員提供子女入學、購房補貼等服務。正是這些真金白銀、真心實意的支持讓中環產業園迅速崛起。
硅棒“拔節”,風葉“舒卷”。
距離中環產業園170公里的包頭市石拐區明陽新能源智能制造產業園內,智能搬運機器人載著風車葉片制造物料在車間穿梭,機械臂依次將42顆螺栓擰緊在直徑2米的風機錐形主軸上。
石拐區委書記蓋連玉說,“這是一座從海上來的園區”。園區建設者是世界海上風電產品創新能力、市場占有率第一的明陽集團。園區總體規劃2100畝,一期占地650畝,投資50億元,重點建成風電核心裝備5個工廠和國家級葉片試驗檢測認證中心,建成后將是國內陸上風電整機制造產能最大園區、定制化程度最高的研發中心。
明陽集團副總裁、北方大區總經理張忠海介紹,“我們看中的是包頭雄厚的工業基礎和完善的產業配套體系,目前有10多家本地供應商提供20多種零部件產品,我們的目標是實現85%的零部件屬地化配套”。
吸引投資者們紛至沓來的是內蒙古的獨特優勢——“頭上有風光,腳下有煤炭,手中有電網”。
能源產業是內蒙古的當家產業。內蒙古煤炭儲量和產量均占全國的四分之一;風能資源技術可開發量14.6億千瓦,約占全國的57%;太陽能資源技術可開發量94億千瓦,約占全國的21%。煤電裝機總規模已超過1億千瓦,居全國第二,可充分利用火電調節能力,支撐新能源大規模高比例使用。蒙西電網則能在以新能源為主體的新型電力系統建設方面先行先試。
一個個項目、一組組數據,支撐起內蒙古加快轉型升級的雄心壯志——努力在新能源領域再造一個“工業內蒙古”,這份決心寫入了2023年內蒙古自治區政府工作報告。
發展現代能源經濟的大考中,內蒙古旗開馬到、勢如破竹。
截至今年9月底,內蒙古新增新能源并網規模超1000萬千瓦,居全國前列;新能源累計并網裝機總規模超7200萬千瓦,居全國第三;在建待建新能源規模約1.7億千瓦,約占全國在建待建新能源總規模的三分之一,是過去20年內蒙古新能源建成規模的2倍多。
龐大的建設需求帶動了上游原材料、中游裝備制造、下游運維服務的市場增長,2023年內蒙古工業產值預計突破萬億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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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燃料向原料延伸
減碳,是內蒙古的必答題。
500個煤礦、400個尾礦庫、800座礦山,這是內蒙古礦產資源的雄厚“家底”。作為國家能源基地,內蒙古要完成對全國各省區市的供煤供電任務。在這樣的基礎上談減碳,其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怎么辦?面對這道看上去無解的題,內蒙古拿出了清奇的解題思路——既然拿煤沒辦法,干脆拿煤不當煤。
在內蒙古煤炭資源最富集的盟市——鄂爾多斯,市委書記李理不緊不慢地說:“煤本來就是一塊合金。其中含有鋁、硅、鐵、鈣以及鎵、鎳等稀有分散元素,還有稀土。隨著技術進步,按圖索驥提取各種元素,煤就可以實現從燃料到原料的延伸。”
思路一變天地寬。今年7月份,鄂爾多斯現代煤化工創新技術中試基地建設啟動。“有一條是蒙泰集團的4萬噸氧化鋁中試線,利用離心機直接從粉煤灰中提取氧化鋁,走的是物理路線。還有一個內蒙古伊泰集團的千噸級阿爾法烯烴中試項目,是國際首套,以煤制油為原料制取烯烴。”李理對中試基地的實驗項目如數家珍。
目前,基地已經與中煤鄂爾多斯能源化工分公司、中國煤炭科工集團煤科院、清華大學化工系簽訂合作協議,將完成超過10項以上技術示范及應用,支持10家以上煤化工企業技術創新。全市已形成煤制油氣、煤制烯烴、煤制乙二醇、煤基新材料等多條產業鏈,建成現代煤化工產能1951萬噸,占全國10%以上。
從燃料向原料延伸,減碳效果如何?
在鄂爾多斯久泰集團,記者見到了崔寧,一位在鄂爾多斯小有名氣的青年工程師——世界首套萬噸級二氧化碳加氫制芳烴工業試驗項目的負責人。他告訴記者,“生產1噸烯烴,需要5噸煤,排放10噸二氧化碳。通過革命性技術創新,把煤制烯烴過程中產生的二氧化碳當作原料制成芳烴,產業鏈碳排放趨近于零”。
減碳效果有了,煤的價值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在國能準能集團產品展臺前,該集團循環經濟產業孵化基地副經理高桂梅拿起一塊方磚向記者介紹,“這是一塊煤在經歷多個處理環節后的最終模樣。首先,煤塊在試劑的作用下,經納米化處理工藝制備煤基納米碳氫燃料,用于火力發電,燃燒時可有效減少二氧化碳排放。1噸煤炭按340元價格計,燃燒后的粉煤灰有0.33噸,可以從中提取0.17噸的氧化鋁、0.12噸的二氧化硅和其他金屬以及鹽類,再加工就可以提取到鋁、鎵、硅肥等原料,最后的廢料經蒸氣加壓成混凝土塊,也就是這塊磚。各環節產品總產值折合約6100元,相較于原煤價值提高近18倍”。
煤炭增值,前景有多廣闊?
在鄂爾多斯烏審旗毛烏素沙地腹地,記者來到了一處迷宮般的項目工地,從進入大門開始行駛半個小時還沒有到達工地建設指揮部所在的中心位置。車窗外,一望無際的沙地上塔吊林立,鋼結構的生產車間已經成型,新建的煙囪在頂部刷上了白漆,一座現代化的煤化工城輪廓初現。
“這是寶豐一期‘綠氫+’煤制烯烴項目現場”,內蒙古寶豐煤基新材料公司總經理韓華山說,“項目占地面積恰好是9999畝。現在看到的只是地面,地下的鋼管網道更為復雜,已經基本完成。該項目由260萬噸/年煤制烯烴和配套40萬噸/年植入綠氫耦合制烯烴工程構成,是截至目前全球單廠規模最大的煤制烯烴項目。項目投資478億元,預計到明年10月份投產。”
鄂爾多斯市市長杜匯良介紹,鄂爾多斯作為國家重要的煤炭生產基地,探明儲量2560.8億噸,占全國探明儲量的六分之一。僅位于鄂爾多斯的準格爾煤田煤炭儲量就達265億噸,伴生稀有礦物儲量中,鎵儲量相當于世界總儲量的80%,氧化鋁儲量是目前我國鋁土礦可開采儲量的6倍。
發展現代能源的故事不止在鄂爾多斯發生。
——烏海形成了“焦油—瀝青—針狀焦—鋰電池負極材料”“煤焦油—苯酚—吐氏酸—介酸及其下游產品”等多條煤基產業鏈。
——包頭市已形成煤制甲醇180萬噸、聚乙烯30萬噸、聚苯硫醚5000噸的生產能力。
看煤只是煤,看煤不是煤,看煤還是煤。認知上的升華促成了答卷中的大手筆,內蒙古蹚出了一條減碳增值的產業升級之路。內蒙古自治區能源局有關負責同志告訴記者,內蒙古煤制烯烴、甲醇產量已居全國首位,是全國唯一擁有已建成投產煤制油、煤制氣項目的省區。全區年轉化煤炭增至1億多噸,形成以煤制油氣、煤制烯烴和精細化學品制造等為主的國內規模最大的現代煤化工體系,建成國內門類最全的煤基再生能源產業體系。
并駕齊驅:
“風光氫儲”成鏈起勢
風、光、氫、儲,是內蒙古要做的一道多選題。
內蒙古自治區黨委書記孫紹騁表示,內蒙古雖然煤炭資源富集,但僅靠煤電支撐國家電力需求既不可取、也不可持續。在“雙碳”背景下,發展風電、光伏等新能源是必然選擇。新能源建設是內蒙古的又一次發展機遇,必須緊緊抓住并切實用好這個機遇,“大干快上”推進新能源建設。
內蒙古自治區黨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符雷告訴記者,內蒙古的“大干”不是“蠻干”,而是趁勢而為,實干巧干。在新能源發展規劃上有大手筆,在大型風光基地建設上有大動作,在拓展新能源場景應用上有大視野。“快上”是要科學地上,規劃先行,站在“國之大者”的層面“快上”,以只爭朝夕的緊迫感落實好具體項目,快批快建快上,盡快形成產能。
風光發電具有波動性、隨機性和間歇性,并網消納是產業難點,必須打通發電、輸電、用電、儲電各環節,才能確保可持續發展,這也是內蒙古加快構建風、光、氫、儲全產業鏈的原因所在。
并網外送,是風光發電后要過的第一道關。內蒙古自治區能源局有關負責同志介紹,“手腕,就好比是電網的主網通道;手指,就好比是配網通道。手腕粗了能持重,手指靈活能調控。主網越粗,配網越密,電力承載和調控的能力就越強,越能滿足新能源大規模并網需要。主網變粗和配網建密的過程就是新型電力系統構建的過程”。
強干密枝,四通八達。記者了解到,國網蒙東電力在錫林郭勒盟地區建成并投運了“五站五線”新能源匯集特高壓配套送出工程,包括5座500千伏變電站、5條500千伏輸電線路和29條220千伏風電匯集線路,每年可向京、津、冀、魯、蘇等地送電約700億千瓦時。
送得出才能供得好。內蒙古自治區政協副主席、錫林郭勒盟委書記張佰成表示,2022年錫盟新能源風電裝機、風電裝備產能、風電裝備產量、風電發電量4項指標排名自治區第一,預計今年底新能源裝機將達到1700萬千瓦以上。
東西布局,全面鋪開。自2023年起的5年內,內蒙古電力集團還將投資超2000億元用于加快構建新型電力系統,實施阿拉善至烏蘭察布±800千伏特高壓直流通道工程、內部500千伏主網架加強延伸工程以及各電壓等級電網優化提升工程;加快建設新能源大基地500千伏匯集工程。
當前,內蒙古外送電能力為7000萬千瓦,居全國首位,其中新能源占比約17%。到“十四五”末,內蒙古全區外送電能力計劃達到7800萬千瓦左右,新增外送通道可再生能源電量占比超過50%。
相對于1.7億千瓦的在建待建新能源規模,外送電量能消納的部分是有限的,如何防止新能源產能過剩?
內蒙古在全國率先創新提出新能源市場化消納模式,推動實施源網荷儲一體化、風光制氫一體化、燃煤自備電廠可再生能源替代、園區綠色供電、火電靈活性改造、全額自發自用等6類新能源應用場景,已批復實施150多個相關項目、總裝機規模超過4000萬千瓦。
“誰的孩子誰抱走”。這些市場化消納項目,從立項開始就鎖定了消費終端,確定了“新增負荷全額消納、不得向公共電網反送電”原則,從根本上消除了棄風棄光的隱患。
“制氫是風光發電的好去處。制取1噸氫需要5萬多度電,妥妥的用電大戶。”在全國首個萬噸級新能源制氫項目——鄂爾多斯市準格爾旗納日松光伏制氫產業示范項目現場,瀚峽新能源有限公司副總經理魯成成介紹,6月底順利產出第一方“綠氫”,年產氫氣約1萬噸。制氫用電就來自于納日松鎮利用采煤回填區興建的光伏電站,該電站年均發電量約為7.4億千瓦時,其中80%用于氫氣生產,20%將直接輸送至當地電網。
作為我國重要的能源化工基地,內蒙古一年的氫氣需求量約700萬噸,還有各類采運礦車、物流車輛超過100萬輛,開展氫燃料電池車替代前景廣闊。目前,內蒙古綠電制氫產業累計批復31個項目,產能60萬噸,超過了《氫能產業發展中長期規劃(2021—2035年)》中到2025年全國的可再生能源制氫量目標。
儲,是“風光氫儲”多選題的最后一個選項,也是有效避免棄風棄光的保底選項。內蒙古規定,所有的新建新能源項目必須配建儲能設施,儲能比例不能低于新能源規模的15%,其中風光制氫一體化項目、源網荷儲一體化項目儲能時間不能低于4小時,保障性并網項目儲能時長2小時以上。
“只要數一數二,不要老三老四,以最好的狀態應對最大挑戰。”在鄂爾多斯的內蒙古華景新材料有限責任公司,磷酸鐵鋰正極材料一號廠房的條幅引人注目。華景新材料項目負責人趙國新介紹,磷酸鐵鋰正極材料的投產填補了內蒙古在這一材料上的生產空白,同時也補齊了鄂爾多斯的儲能電池產業鏈。公司規劃建設四期項目,年總產量可達40萬噸,目前一二期已經投產。
在內蒙古蒙東液流儲能科技有限公司,記者看到了一個高約0.5米、長約0.8米的大型“充電寶”。公司總經理竇睿將其視為“鎮廠之寶”,他自豪地介紹,“這是自治區首臺全釩液流電池電堆。公司建設的4.5GW(吉瓦)液流電池生產線一期包括2條300MW(兆瓦)液流電池電堆生產線及儲能集成產線,建成后能帶動電解液、雙極板、電極等項目,助力通遼打造儲能全產業鏈基地”。
電池儲能之外,廢舊煤礦壓縮空氣儲能、飛輪儲能等新型儲能方式也在布局中。截至今年第三季度,內蒙古已投產新型儲能項目68項,總規模250萬千瓦/497萬千瓦時,為去年底的4.3倍。
善弈者謀勢,善謀者致遠。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風光資源,到電能轉換、利用、存儲,風、光、氫、儲4條產業鏈布局初戰告捷。風、光、氫、儲又都有各自的裝備制造產業鏈條,內蒙古新能源產業的版圖就這樣進入幾何級的擴展模式。
萬馬奔騰:
裝備制造集群發力
審題,是答題的前提。在做好現代經濟這篇文章的大考中,內蒙古的審題是逐字逐句的。
“現代能源經濟,現代、能源、經濟,3組詞有多個組合,每種組合的意義都不相同。我們的理解是‘現代能源+經濟’。”內蒙古自治區能源局有關負責同志說,“從1998年西電東送開始,內蒙古為沿海地區送去了充足的電力,但只是停留在‘能源’這一塊,‘經濟’的文章做得不夠。比如說,60%的能源裝備是與其他產業通用的,內蒙古完全可以依托能源基礎做大裝備制造。在風、光、氫、儲各自的裝備產業鏈上延鏈、補鏈、強鏈,內蒙古能夠形成一個新能源裝備產業大集群。”
發展裝備制造業,把能源附加值留在內蒙古大地上!內蒙古各地行動起來。
從零開始,培育一個千億級產業集群需要多久?包頭給出的答案是6年。
2016年,第一家多晶鑄錠企業落戶包頭;2022年,包頭成為全國首批光伏產業產值超千億元的城市。在今年5月份舉行的第十六屆國際太陽能光伏與智慧能源大會上,包頭市被全球綠色能源理事會頒授“世界綠色硅都”稱號。
6年成“都”,包頭是如何實現的?包頭市常務副市長劉海泉告訴記者,包頭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實現光伏產業千億級的突破不是偶然的。
一是工業底蘊深厚。包頭裝備制造業門類齊全、體系完備,已經形成8大門類、37小類的產業集群,能夠為硅業發展提供現成的產業協作配套。全市擁有國家重點實驗室2個,國家級企業技術中心3個,自治區級企業技術中心10個,自治區級工業設計中心17個,裝備研發創新能力保持在自治區前列。
二是綠能供給充沛。包頭規劃建設4個500萬千瓦新能源開發基地、4條500千伏跨大青山綠色輸變電通道,建設2個零碳工業園區、4個低碳工業園區,所有園區綠電直供,既節省企業用電成本,又提升產品市場競爭力。
三是營商環境優良。包頭市高標準規劃光伏產業發展,聚焦頭部企業,推進鏈主招商,以商招商。目前,包頭已集聚起40多家晶硅企業,其中包括協鑫、弘元、晶澳、雙良等13家頭部晶硅企業,形成了從多晶硅、單晶硅到切片、電池片、組件的完整產業鏈。
走進內蒙古鑫元硅材料科技有限公司,“第一次就要對”這6個大字映入眼簾。在該公司總經理助理喬安程看來,搭乘內蒙古大力發展現代能源經濟的“快車”,入駐包頭市昆都侖區金屬深加工園區便是第一次就做對的事情。
鑫元硅公司生產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硅烷流化床法顆粒硅,一期10萬噸/年顆粒硅項目已于去年12月建成投產,二三期項目正在有序推進中。“我們與包頭在2021年3月29日開始對接洽談項目,當年9月27日下午拿到的施工圖,2022年12月17日就開始出產品。”回憶起入駐包頭的時間線,喬安程記憶猶新。
包頭市對標先進城市優化營商環境,不斷刷新項目落地投產的“包頭速度”,讓這些各地爭相招引的頭部企業安下心來研發技術、擴大規模。新特硅材料創新中心、弘元新材未來研究院、雙良新能源科技研發中心,一大批頭部企業建立了創新平臺。
一眾頭部光伏企業匯聚包頭的時候,通遼正在補齊全球最大陸上風電裝備制造產業基地的“拼圖”。
“年產30萬噸風電軸承及回轉支承項目,總投資60億元”“年產20萬噸風電增速機部件精加工項目,投資50億元”“年產120萬噸鑄鍛件項目,投資50億元”……通遼科爾沁區蒙東(通遼)風電裝備制造基地的展板像一塊“芯片”,標注著各個廠區的投資能級。
該制造基地“鏈主”企業內蒙古龍馬重工集團有限公司執行董事曲鋒增告訴記者,基地計劃總投資336億元,規劃占地面積11500畝,總建筑面積436萬平方米,涵蓋高端鑄造、精密鍛造、精工焊接、高精鈑金、成套電器、液壓總成六大板塊,以龍馬集團為“鏈主”企業,相繼引進金風科技、三一重工、洛陽雙瑞、瑞祥重工等9家企業。
內蒙古自治區黨委常委、通遼市委書記孟憲東表示,通遼致力于為企業提供最優質、最高效、最貼心的服務,就是為了把“鏈主”企業的引領支撐作用充分發揮出來、更好釋放出來,積極招引上下游企業組團式進駐,盡早實現“一企帶一鏈、一鏈成一片”的集群式發展態勢。
目前,內蒙古風電整機產能已超過10000臺;光伏產業的硅料到年底預計投產超過100萬噸,占全國60%左右。
依托礦用車輛的巨大需求,鄂爾多斯把裝備制造從“風光氫儲”延伸到了“車”。
在準格爾經濟開發區的內蒙古鐵辰智能裝備有限公司,工人們有序作業生產純電動寬體礦用車。2022年初,該公司生產的內蒙古首臺純電無人駕駛礦用車正式下線,如今第二代新能源礦用車也已研發成功。
“公司產品按動力系統分為燃油、電動、混動、氫能四大類別。主要為露天礦、短途物流等應用場景提供新能源動力成套裝備及智能化運營。”該公司營銷副總經理李昕瑜介紹,“目前公司一期項目已完成投資5億元,可以實現各類產品的混線生產。”
出標準,是一個產業發達的重要標志。內蒙古的新能源裝備制造業不是大項目的單純堆砌,而是產業鏈、創新鏈、人才鏈的有機銜接,而且這種銜接已經走在了全國前列,開始制定地方標準,搶抓產業的話語權。
——為硅產品計量樹標準。今年初,內蒙古光伏(硅材料)產業計量測試中心落戶包頭,標志著包頭朝著光伏產業實證中心邁進一步。
——為硅產業工人定職稱。通威高純晶硅有限公司成為包頭市首批硅企業職業技能等級認定企業自主備案機構,為850名一線技能職工26個工種進行了涵蓋5級到1級的職業技能等級認定。
——給零碳產業園區下定義。今年4月份,鄂爾多斯出臺實施《零碳產業園區建設規范》,這是全球首個零碳產業園區建設規范地方標準。去年9月,鄂爾多斯實施全國首個“綠色電力評價”地方標準《綠色電力應用評價方法》。
鄂爾多斯市發改委主任黃伯韡告訴記者,出臺地方標準是為了引導新能源產業規范發展,有章可循。鄂爾多斯“風光氫儲車”五大新能源產業迅速成長,硅材料、光伏組件、風機制造、氫能等上下游產業項目齊全,隆基、遠景、協鑫、株洲時代新材料、中車、陜汽等一批產業鏈頭部企業落戶,有了標準指引能夠促進產業規范快速發展。這些標準的推廣也將強化中國在世界新能源領域的話語權。
需要指出的是,內蒙古的新能源裝備制造不是“村村點火,戶戶冒煙”,是有紅線、有規劃的。
內蒙古自治區黨委常委、宣傳部部長鄭宏范表示,全區50.46%的國土劃入生態保護紅線,明確在草原森林重要生態功能區不再新上礦業開發和風電、光伏項目,停止自然保護區內所有礦山企業開采勘探活動,拆除生態紅線區風電機組。
按照內蒙古《關于加強新能源裝備制造基地規劃布局的指導意見》,在包頭市、通遼市重點規劃建設風光氫儲全產業鏈裝備制造基地,在鄂爾多斯市重點規劃氫儲全產業鏈裝備制造基地,在呼和浩特市重點規劃建設光伏全產業鏈裝備制造基地。
長轡遠馭:
風物長宜放眼量
“最大”“首個”“首臺套”,是記者在內蒙古采訪聽到最多的3個詞,這3個詞體現了一系列新突破,也折射出內蒙古仍然處于發展現代能源經濟的起步過程中。隨著現代能源經濟的發展,內蒙古也面臨著一系列“成長中的煩惱”。
——水的緊平衡。“生產一噸煤制油需要7噸水”“制造1000立方米綠氫需要900公斤水”,每一個能源項目都意味著水的大量消耗。內蒙古的陸地面積占全國陸地面積12.3%,但水資源總量為545.95億立方米,占全國水資源總量的1.92%,而且水資源分布呈現“西少東多”的格局。蒙西地區“呼包鄂”的水資源已經在賬面上“接不住”上馬的能源項目,不得不探索煤礦疏干水的循環利用。這種緊平衡不能突破的話,內蒙古的現代能源經濟規模將面臨“起步就得剎車”的窘境。
——人才的供給。內蒙古能源產業前景壯闊,但產業對城市發展的帶動還遠遠沒有發揮出來。要讓人才尤其是青年人才愿意來、留得住、能發揮,除了優惠政策還要有城市能級的實質提升,產城融合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毫無疑問,內蒙古在發展現代能源經濟的路上還要付出更加艱苦細致的努力,但最重要的是內蒙古已經認清了“靠土吃土、靠煤吃煤”的不可持續,堅定了“早轉型、早主動”的決心。能源領域多年積弊的清除更激發了內蒙古干部群眾干事創業的精氣神。
內蒙古干部群眾深刻感悟到,只有在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堅強領導下,只有在習近平經濟思想的科學指引下,影響產業健康發展的積弊沉疴才能被徹底廓清,把握大勢契合潮流的奮斗目標才能擺上日程,團結奮進士氣高漲的干事創業氛圍才能形成。
就在調研結束之時,《國務院關于推動內蒙古高質量發展 奮力書寫中國式現代化新篇章的意見》正式發布,明確支持內蒙古加快構建現代能源經濟體系,提出研究設立區域煤炭交易中心、開展內蒙古電力市場綠色電力交易等設想。內蒙古做好現代能源經濟的努力不僅會推動自身高質量發展,也將為資源型地區轉型發展探索新路徑,為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作出更大貢獻!
(經濟日報調研組 調研組成員:鄭 波 劉 亮 陳 力 王寶會 余 健 朱雙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