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張冰

　　岸線是長江生態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不可替代性和稀缺性，是有限的寶貴資源。長江岸線的開發利用，一端連著經濟利益，另一端連著生態空間的保護。

　　日前，記者跟隨中央第六生態環境保護督察組進駐重慶，發現重慶云陽縣、奉節縣岸線破壞嚴重、監管不嚴、違法違規問題突出。

　　多占少用、亂占濫用 岸線利用效率低

　　長久以來，長江岸線利用粗放問題突出。部分江段岸線、港口碼頭亂占濫用、多占少用等現象普遍存在。

　　督察通報指出，云陽縣于2020年違規建成投運三壩溪綜合砂石碼頭，違法占用岸線1112米。

　　記者了解到，早在2016年，云陽縣對城區環湖綠道范圍內的12家非法碼頭開展綜合整治，要求進行拆除合并建立一座新碼頭，也就是三壩溪碼頭。建設時，三壩溪碼頭還并未被列入《重慶港總體規劃》。

　　“《重慶港總體規劃》一般修編間隔時間較長，但縣政府為了地方發展，又要加快推進建設三壩溪碼頭，只能先建后批。”一位當地工作人員告訴記者。

　　2021年《重慶港總體規劃（2035）》發布，云陽縣據此編制《重慶港云陽港區專項規劃（2035年）》，將其中的536米納入岸線規劃范圍，而剩下576米仍不合法。

　　云陽縣政府專題會議紀要顯示，當地相關部門近年來多次對港口進行合規整改，減少泊位數量、退還岸線復綠等，且專家評估已達標。

　　但督察組現場發現，三壩溪港口硬化的岸線和陸域設施仍保持原狀，復綠的部分并未恢復自然岸線，而是在硬化道路旁種植寬約20米長約300米的草木帶，實際下河硬化道路與河岸混凝土擋墻也未拆除。

　　“目前侵占部分還不能完全達到復綠要求，有掩耳盜鈴之嫌。”督察組成員告訴記者。

　　一邊是“綜合整治”，另一邊又是“違規占用”。地方政府整合碼頭應該兼顧生態環境保護，不能以破壞長江生態為代價。

　　在云陽縣、奉節縣的碼頭臺賬資料上，明確標注每個碼頭實際規劃米數和占用米數嚴重不符。這也說明相關部門明白違規占用岸線的事實，反映出地方不作為、慢作為的問題突出。

　　推動岸線高效合理利用事關長江經濟帶的高質量發展。《長江干線港口布局及港口岸線保護利用規劃》要求，要高效利用港口岸線，推動港口岸線利用與生態保護、經濟社會發展相協調。

　　“多占濫占”岸線不但透支了自然資源，還會降低港口利用效率。督察組發現，云安聯盛碼頭、燈籠橋碼頭所在航道均為Ⅲ級，實際港口岸線利用效率應為3333噸/米、6154噸/米。但港口實際使用效率分別為625噸/米、1600噸/米，僅達到規劃港口岸線利用效率的19%和26%，低效利用問題突出。

　　根據《重慶港總體規劃（2035）》，小河流三級航道的港口岸線利用效率應為港口設計年吞吐能力/港口岸線長度。

　　“占得多不一定用得多，粗放低效利用普遍存在，現場核查時也特意關注到了此類問題。”督察組成員告訴記者。

　　督察整改落實打折扣 銷號流于形式

　　小江濕地縣級自然保護區于2008年設立，地處三峽庫區腹心地帶、云陽長江北岸一級支流小江（澎溪河）中下游，區域內以河流濕地、湖泊濕地、沼澤濕地和消落帶濕地生態系統為主。

　　由于早期碼頭建設審批不嚴，違建問題突出，云陽縣的6個碼頭位于小江濕地縣級自然保護區內，此事曾被上輪中央生態環境保護督察發現。根據整改要求，位于云陽縣小江濕地縣級自然保護區核心區及緩沖區內的楊根碼頭和紹新碼頭，應拆除并完成復綠；位于實驗區的黃石代李子碼頭和鎮瑛碼頭應整改提升。2021年12月，云陽縣公示整改銷號。

　　《中央生態環境保護督察交辦問題第八項整改銷號情況公示表》顯示，其中位于核心區或緩沖區的紹新、楊根、渠馬港埠、鵬飛4個碼頭予以拆除取締，并完成復綠；組織專家對鎮瑛碼頭、位于實驗區的黃石代李子碼頭進行專項評估，并進行了整改提升，完善了相關手續。

　　而記者實地看到，碼頭設備設施依然還在，岸邊道路依舊未拆除硬化。

　　“整改不徹底，有幾個碼頭把原來的下河道路改窄了，當作客運碼頭。有的就是硬化和下河道路沒拆也不覆綠，一看還明顯具備船舶靠岸和散貨裝卸能力。”參與督察的同志說道。

　　云陽縣在未全面認真排查、徹底整改的情況下，就于2021年通過銷號。相關部門在整改驗收工作中未依法依規嚴肅審核，讓銷號流于形式，限于紙面。

　　以往督察通報的典型案例里，整改不力的問題層出不窮。“究其根源還是當地沒有深刻認識中央生態環境保護督察的政治性、嚴肅性、重要性。思想認識不到位，政治站位不夠高，進而導致整改不到位，出現各種弄虛作假、敷衍了事的‘迷惑操作’。”督察組的一位工作人員說道。

　　消落區亂堆亂放、廢水直排 生態破壞嚴重

　　在三峽庫區消落區堆放大量砂石、生產廢水直排……督察發現，除了違規侵占長江岸線成為常態，污染問題頻發，造成生態嚴重破壞；云陽縣燈籠橋碼頭、云陽縣涼水井砂石堆場在消落區違規堆放砂石。

　　受長江水位漲落的影響，三峽庫區每年放水期從壩前水位175米逐步消退至防洪限制水位145米，在此期間臨時性出露的孤島、庫岸岸線和新增淤積陸地被統稱為消落區。

　　作為水生與陸生生態系統之間的生態脆弱帶、敏感帶和易污染、易破壞帶，消落區生態環境極其脆弱。還有專家表示，“由于周期性的水淹脅迫，消落區原有物種的生境條件被打破。原有的植物群落退化，植物多樣性明顯下降。”

　　重慶于2023年正式印發《重慶市三峽水庫消落區管理辦法》，還專門明確了多項禁止行為，包括圍墾、毀草開墾，施用化肥、農藥；傾倒、填埋、堆放、棄置、處理固體廢物；超標準排放水污染物等。

　　“砂石露天堆放本身就會對環境造成污染，竟然還在消落區生態這么敏感的地方堆放，可見當地政府并未積極履行監管責任，對消落區生態環境保護不重視。”督察組成員向記者說。

　　而在奉節縣南北安全通道項目半島隧道段，朱衣河右岸露天堆存大量施工物料、砂石、建材等。一旦遇到降雨沖刷，物料、砂石產生的污水將直接流入長江。一般要求下，碼頭需要堆場安裝密封罩棚、設噴淋灑水設施等，但至今仍未配備任何污染防治的相關處理設施。

　　“督察指出的問題我們會堅決整改，我們更希望通過中央生態環境保護督察的‘火眼金睛’，幫助我們查找問題，為真正實現高質量發展和高水平保護提供引導和支撐。”一位地方官員說道。

　　云陽縣、奉節縣地處三峽庫區腹地，因長江而生、而興，如何保護好長江岸線和長江生態，筑牢長江上游生態屏障，當地相關部門重任在肩。